端午,从记忆扑面而来
郭喜宁
文章字数:1,240
又是端午节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正如洛尔卡所说:“时光走着走着就打了一个结。”端午也应该是这样一个“结”吧! 我是一个对节日比较冷淡的人,这极有可能是天性中对时光流逝恐惧的一种外露。 随着年岁的增长,节日带给我的,早已由吃的兴奋转变成了更为复杂的感情。对生命的无奈?对生活的怅惘?还是……请原谅我一时无法说清楚!如果把这看做人生一个不大不小的悲哀的话,那就该是我们为成长付出的代价了!我的端午,像所有的节日一样,仍然是要从记忆开始的。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十二分地想念一个人,不是屈原,而是我的舅爷。 直到现在,我都搞不清他究竟和我们是怎样的亲戚关系。他是一个单身汉。第一次走进我童年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六十多岁了。听年长的人偶然说起过,他一生娶过九个老婆,五个还活着,四个已离开了人世。这其间该有多少故事啊,可惜如今已无从考证。他只有一个儿子,我见过一面,年龄比我稍大一点,脸白白净净的,长得很秀气。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突然没了音信。 但舅爷似乎一点儿也不难过。我常常忍不住想,在过多的苦难之下,舅爷的生活是否已如同死海一般波澜不惊了呢?他每隔几天就会到我家转一圈。穿着东家给的裤子,西家送的鞋子。这奇怪的搭配勾起了我和弟弟极大的好奇,我们经常和他开一些很过火的玩笑,他从来不生气,总是无奈地边笑边摇头。他来了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抽几袋爷爷的烟,或者隔一段时间让爸爸帮他剃一次头。他从不在我家吃饭,只有端午节是个例外。 我曾经多次向父亲和爷爷询问其中的原因,得到的回答都是:“说了你也不懂!”这是童年时代的我最为困惑的两个问题之一。我经过长时间的考虑终于得出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那就是奶奶包的粽子是全村最好吃的。 舅爷在端午那一天会格外高兴。除了吃粽子,和爷爷喝点儿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喝得很投入,每一口几乎都是小心翼翼的。轻轻端起酒杯,缓缓仰起头,待酒一滴不剩的下了肚才咂着嘴慢慢放下杯子。如果喝醉了,他会放开嗓子唱上半天,且绝不重复一首。 但他喝醉的时候极少,一般都是脸快要成酱紫色了就摇摇晃晃地走了,任凭我们如何挽留。 后来我常年求学在外,端午节都是在学校草草而过。但每到那一天,我都会忍不住想舅爷今天喝醉了没有,唱了什么歌。去年寒假回到家,父亲沉痛地告诉我舅爷在入冬后第一场雪的那个夜里去世了。这是一件我早就应该想到但却一直不忍心去想的事。如今终于还是发生了。理所当然的就像窗外冬天里刮过的一阵西北风一样。 傍晚时分,我默然伫立在村口。冬日的夕阳如同挂在天边的一个美丽而忧伤的伤口。那一刻,我异常清晰地感觉到岁月再一次举起无情的鞭子在我身上抽打下深深的印记。又一年的端午像一个久别的朋友突然站在了我的面前,令我慌乱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我信手翻开一本《荷尔德林》文集,这样一句话印入了我的眼帘: “时间是一个永远无法讨论的命题,因为它随时都会过期,并且作废。”这句话让我想到的是,在吃粽子的时候提醒自己要珍惜拥有的一切,才是我在这个端午节最应该做的。那么,我亲爱的朋友,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