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内容
文章字数:3,690

荒 村 ★蔡 青 偏执的风吹着 整个村庄摇曳 古老的土坯房 飘洒着黄色雪 慌乱的狗叫声 挣脱了缰绳 今年四月的花,像那年五月的花 一样断了根茎 一些人还在浅睡,一些人已经苏醒 来不及逃离的陷落 贪婪成一个嗜血的大坑 吞没了珍珠般闪亮的生命 亲情,爱情,友情 鸡鸭,牛马,土地 没有了哭声 雅安,成了荒村 我们 举起手,抬起头 (作者系中文系2011级学生) 苜蓿聊可嚼 ★田家声 有些看似普通的植物总是让人难以忘怀,譬如苜蓿。遥想2000多年前,汉武帝的使臣张骞不惜山高道远,路途艰辛,从西域大宛国(今前苏联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将它作为马的饲料引进中国,从此苜蓿便在华夏广袤土地上深深扎根,广为栽种。宋人唐庚《除凤州教授》诗云:“绛纱谅无有,苜蓿聊可嚼”。说明到了宋代,苜蓿即“可嚼”,当野菜吃。 春天到了的时候,家乡满坡架岭那大片大片的苜蓿便齐刷刷长了出来,绿格盈盈,仿佛给山坡披上了一层绿锦。记得大集体年月的此时,我们一帮小伙伴便提了笼筐去山坡偷割那嫩闪闪的苜蓿芽,拿回家糊饭或炒苜蓿麦饭填肚子。那时候苜蓿多做为饲料喂养牲口,或做为沤绿肥的材料,绝不允许私人偷割。苜蓿坡场常常派有专人看守,若被发现了轻则没收笼筐,重则处罚工分。我们偶尔去偷割都是和看守坡场的人玩“藏猫猫”,他在这边蹲守,我们在那边偷割,弄得看守者没有办法。有时候看守者明知我们偷苜蓿,却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惊动和阻拦,因为他也是打着饿肚支差,“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有意放我们一马。 待到暮春,那苜蓿便长得一拃来高,并绽开一地兰花花,引得蜂飞蝶舞,那景致真有点田园风光的味道,惹人心醉。开了花的苜蓿成了柴草,即使割了回去也吃不得了,只有喂牲口。 家乡的龙驹寨还生长一种香苜蓿。秋日,收割了回去,晒干,芳香四溢,可作为一种调料,用来清炖各种鲜肉,调佐各类菜肴,其味大增,尤其做粉蒸肉时,佐以这种苜蓿,更是馨香扑鼻,令人垂涎。说起龙驹寨的香苜蓿,家乡流传一段趣闻:说是位于龙驹寨的东南方向有一个水泉(又名赛花池),泉水冬暖夏凉,清冽甘美,是大姑娘小媳妇洗衣服的地方。有谓以此脂粉水灌溉的十多亩地的苜蓿香味更烈。自古以来,龙驹寨人向外地高朋贵宾敬献土特产时,多有送香苜蓿者。此地商店或调料摊点多选上好香苜蓿,用草纸包成长方锭形出卖,上书“龙驹寨东水泉香苜蓿”字样者,人尤贵之。 癸巳年早春,我回了趟阔别数十载的故乡。故乡还是故乡,却寻不见昔日那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苜蓿地了。山坡上栽满了桃、李、杏、苹果等各种果树。已当了支书的三弟见我狐疑,说,自从退耕还林以后,咱这儿就不种苜蓿了,你回来的不是时候,若是秋日回来,处处果实累累,香溢四野,保你吃个肚儿圆呢!我说,哥在城里啥果子都能吃到,今日回来是专为圆吃苜蓿麦饭的梦来了! 哦,紫花苜蓿、香苜蓿,你这卑微而普通的植物,虽然已在故乡的土地上匿迹,但却永远生长在游子心中!(作者系陕西省作协会员) 一架黄瓜满院香 ★韩景波 在村间,唯我家的院落没有被水泥硬化。我爱土院,土院接地气,土院栽花种草方便,我还爱在院落里留一角种黄瓜,十数窝不多,但长起来就是一大架。种架黄瓜于院落,就是种了一袭清凉,种了一袭婉转攀绕的诗话。 种黄瓜先从育苗开始。用过的一次性纸杯不要扔,拾掇一些放那儿育苗用。二月惊蜇刚过,就用纸杯点种上黄瓜,浇足水,用塑料纸盖上,放在朝阳的地方晒太阳。以后,隔周浇回水,月余就成黄瓜苗秧。三月,清明前后才是点瓜种豆的时候,我却已将黄瓜苗秧移栽到田间。四月,是移进田间的苗秧初长期,这时要一周浇回水,浇水要浇足。待瓜苗由黄变绿,浇的水中带些人粪尿最好。农谚云:要想变,清水灌。这“清水”就是带了些许粪的水。 五月天,是黄瓜的美好年华。初夏日暖,雨水增多,黄瓜也就见天猛长。黄瓜蓬蓬勃勃,生机盎然,让人想起《乐府诗集·碧玉歌》:“碧玉小家女,不敢贵德攀。感郎意气重,遂得结金兰。”用一句小家女比喻黄瓜的花,是最恰当的了。 不是么?今朝才见它顶花带刺露点儿面,没想,两三日不见,已出脱得腰身丰腴修长,像山野走出来的美女子。 这时有闲,就坐在黄瓜架下读书看报。有时借着黄瓜架下的清凉,还真契合了心境和书境,一读就是半晌,而无觉。有时却要走神,不由要去看蜂在黄瓜花上采蜜,嗡嗡嘤嘤如弦乐,看着听着,就要进入梦乡里了。那梦都是绿色的,都有音乐伴奏的美。直到妻子叫我吃饭叫醒了我,抑或是鸟儿要和我说话叫醒我。无论怎样,都有趣儿。当然还不要说,随便伸手从架上摘个黄瓜来,当茶、当水果吃着的美味。 村道上有卖黄瓜人的叫卖声。这让我想起大文豪苏东坡的诗句来:“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酒困路长唯欲睡,日高人渴谩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琢磨诗句,可见一幅画,一幅静谧的田园诗画。读画如品酒,也有些醉味。 当然,黄瓜算不得顶美味,但即使现在,仍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爽口果蔬。诗人陆游到晚年,都是亲自种菜,几乎与荤肴无缘。他尝过各色新鲜蔬果后,脱口夸赞:“黄瓜翠苣最宜”,足见黄瓜的好口感。 正是啊!现在人红尘里奔波都喊累,可有谁愿伴一架黄瓜去享受独处的寂寞?我爱,我爱在乡下偏僻的一角留下这么一个土院能栽花种草,还有一架黄瓜相伴着过日子。 三毛说过,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我要说,还要种黄瓜,那是种希望、种快乐,种一种淡定又安稳的日子呢。(作者系洛南三要中学教师) 大学生活 ★刘宇昭 (其一) 千里来相会,八方共聚心。 相逢即有爱,何必论乡音。 (其二) 精英藏陋室,气势比松林。 笑语常环绕,豪情壮志吟。 (其三) 网上乐津津,床前叹古今。 关灯谈世事,疲惫梦淘金。 (其四) 鹰飞万里辛,白桦破云拼。 时念佳人伴,翱歌志必擒。 (作者系艺术系2012级学生) 作家的孤独梦魇 ★朱自立 一个人,不管你情愿与否,都生活在一定的孤独之中,而作家则是对孤独体验最为深刻的一个群体。 灯下漫笔,书写历史长河,毕其一生,阅尽人间苍凉——这是作家生活的真实写照。所以说,作家基本上都是孤独的旅行者,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竹林七贤”中的阮籍是孤独的代名词。他常常率意独驾,不由路径,每当无路可走之时,则恸哭而返;曾经为绝文帝求婚,竟大醉六十余日;邻家有女未嫁而死,籍不识其父兄,径往哭之,尽哀而还。阮籍滑稽、荒诞的行为是人们不能理解的,因为大多数人读不懂作家内心深处隐秘的小世界——那片属于个人的私密的——心灵后花园。 阮籍的后花园无人涉足,心灵的空缺只能用物欲的醉酒和行为的宣泄来弥补,然后将一腔悲愤流露到笔尖,汇成一首首诗篇以飨灵魂。 作家的孤独在于知音难觅,“欲壑难平”。陶渊明摆一把无弦之琴,以示无知音,以示心悲怆。他把自己和自然融为一体,与万物为朋,和鸟兽交友,用诗歌诉说这“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孤独。他远离官场,种豆南山,在孤寂中体验田园生活的闲适与恬静。 孤独之于作家,就像梦靥之于梦中人,似睡非睡、似醒未醒。这种折磨经常压得作家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承受它的摧残,默认它的光顾。 作家是值得尊敬的群体,他们的心灵是被孤独的生存状态洗涤、浇铸而成的,他们的视野里容纳的是万事万物闪烁的灵性与跳动的智慧。他们化孤独为力量,融思想于汗青,思想的火花在铅字中熠熠生辉。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孤独使他们摆脱尘世的樊篱,清空外界强加的一切观念和思维。这样说来,孤独之于作家并非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坏事。 诚然,很多伟大的作品诞生于孤独的现实中;很多奇异的想象和瑰丽的创造产生于孤独的环境里。早晨从中午开始的路遥,孤身一人在陕北窑洞笔耕十度春秋,创作了被誉为茅盾文学奖皇冠上的明珠,激励千万青年的不朽经典《平凡的世界》;海子在写下了抒情名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后,在六次爱情的不断轮回和失落中踏上了山海关的铁轨,用诗人极端而决裂的方式走向了天堂;幼年父母双亡、少年祖父离世、一生漂泊无依、晚年含煤气管自杀的川端康成,在孤独的氤氲下完成了诺奖大作《雪国》、《古都》和《千纸鹤》。 莫言说 “孤独是我创作的源泉之一”。童年的寂寥经历为莫言的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幼时一个人在荒滩上放牧牛羊时,他常常感到孤独。他蹲在牛的身旁,看湛蓝的牛眼和牛眼中自己的倒影,与天上的鸟儿对话,对一棵树诉说心声,幻想着狐狸变成美女与他做伴。而这些童年的奇特的经历和幻想,后来都被写进了他的小说中,他作品中的丰富奇异的想象,其实大都得益于童年的这份孤独。 无独有偶,海明威也认为,写作是一种孤寂的生涯。他说,一个在稠人广众之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寥之虑,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而一个在岑寂中独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确实不同凡响,就必须天天面对永恒的东西,或者面对缺乏永恒的状况。 大作起于蛰伏。可以说,孤独是大多成功作家的宿命。作品要“孤独”,作家本身必须先得体验孤独。这就好比,方英文创作小说《后花园》前,先对现实中的“后花园”的三次造访;贾平凹写作《带灯》前,和乡村女干部“带灯”多年的书信往来,积累素材一样。 伟大的作家不惧怕孤独,在创作的过程中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份难以领悟的精神财富,用以充斥文学作品中的独白空间。一个人,一支烟、一杯茶,一支笔、一个世界,书写天下……梦魇又如何?醒来了继续写。 (作者系中文系2012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