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章字数:1,233

★李东升
母亲今年四十七岁了,属狗,和父亲同龄,但是比父亲小了八个月。
父亲曾经这样骂过母亲“真不愧是属狗的,一张破嘴一天净会指教人,就不敢教人家耳朵根子清净清净!”我记得当时母亲只是不说话,眨巴着眼睛,不一会便嘀嗒嘀嗒地落下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脸上划过,然后摔碎在地上。父亲便跑进房里,一根一根地抽烟,沉默不语。
母亲并不是嘴笨,而是胆子小,她怕把自己的男人骂得太狠会把他气走,不再理她。关于母亲胆子小的例子,我还可以再举几个:家里养了八年的老狗,母亲给它喂了一顿坏掉的红薯,结果狗死了,偏偏是在腊月二十七,年根上。母亲害怕狗的冤魂害我们,就在三十晚上给狗坟上也送了灯和香火,还抹了好几把眼泪;还有一次,母亲去菜地里摘西红柿,菜地在坟山上,母亲一个人嫌害怕,就硬叫我也跟着去,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的我,好不容易过一把电视瘾,怎么会愿意去!我狠狠地拒绝了。
母亲除了胆子小,还爱显摆。我每次回家,总要跟我显摆一下她看过什么什么乡村爱情、王贵与安娜,或者会用手机拍照了、会玩微信了,或者哪个哪个邻居我不认识了她就说:书呆子,这是你陈叔!……书呆子,这是你李婶!……”或者有什么婚丧礼节我不懂了,她就说:瓜瓜,你不知道人家新郎新娘子敬酒你要站起来呀?你不知道给老人家上香要三根呀?你不知道别人给你东西要推让推让啊?”或者有时候我去厨房帮忙,她总是嫌弃我:“一边去,你会干个啥?站这真碍事!”对于这些,我实在是疲于应付,只好按她的指示行事。
母亲有时候也还算心灵手巧,只要家里一来人,不管是远近亲疏,她总是很轻松地整出个“十三花”来;家门前那不到二尺宽的绿化带,让她整得花红柳绿;当姑娘的时候纳了几十双鞋底子,每次我走都要给我塞几双带着,我一看甚至都不敢相信是她纳的呢,跟画的一样!认识她的人都爱夸她“俐伶”。
母亲有时候又很害羞。总是抱怨自己头发白了一半,姐便带她去染了发,酒红色。她说不好意思见乡里,怕别人说她妖精;我故意给她买了一件桃红的带有红花的衬衣,她也不好意思往外穿,还是父亲说“儿子给咱买的,一定要风风光光的穿出去”了,她才半推半就地穿了出去;村里的婶婶们隔三差五来叫她一起去小广场扭秧歌,她愣是不去,去了也只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姐拽着她一起跳她也不,我把她往出推她也瞪我。
“你爸爸对我一点都没有爱心了,”一天,她委屈地哭着说“我再咋样实心实意的对他,他都不领情。”
“你们咋了嘛?”我知道俩人都小气,想着可能又是为了一点小事。
“在屈家坐了一下午,我打电话叫他回来吃饭,他还嫌我不该催他!你们平时不在家了,他也跑得不落脚,家里就我一个人,电视没信号了我都不会调。”
母亲和父亲今年四十七岁了,俩人都属狗。在母亲的管教下,两人从没有出门打工。父亲每次回家晚了,母亲总要打电话给催回来。我们姐弟几人去别人家玩久了,她也要把我们骂回来。
我偷偷捧着他俩的结婚证,端详着那张三寸黑白合照,望着年轻时的他俩:父亲照相的时候怎么胡子都不刮?母亲年轻时候还烫过漂亮的卷发呢!
(作者系人文学院2015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