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陪年迈的母亲
文章字数:1,952


   

★王启华 

  我休年假的时候,正是初冬的季节。绵绵商山恰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时侯,如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尽管老天照旧阴沉着脸,偶尔一阵零星的雨滴,使黎明前的柏油马路湿漉漉的,自然泛起斑驳的金星,然而远处却是一片茫茫的雾霭,仰望起伏的商山,似乎是害羞的大姑娘第一次要见初恋的情人,腼腆的面颊裹着一层洁白的纱儿……越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心如小鹿般的急切,真想纵身跃起直奔故乡,陪陪年迈的母亲去。    

  轻车简出。在车上,我的手机响个不停,一看是老家电话,我激动得赶快接听。娘,我娘的电话啊!她急得问我坐车到哪了,天气不好,上下车慢点,你啥都不要买,家里米面、菜蔬啥都有……你快到家时给我打电话,我好揉面,给你擀面。娘常说的我听惯了,只顾嗯嗯地应诺。汽车在州城驶往乡镇的马路上颠簸着,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路边的山峦、小树、村落、小桥流水,一切都缓缓地甩在了身后。近乎三个小时,我即快到家了。我立即拨打家里的电话。娘说,我把面都擀好了……
  到家了。我一看,果不其然,娘右手柱着拐棍,慢慢地从檐下石阶蹒跚地到院子,左手赶紧来接我的包儿,步履艰难,我忙拉着娘的手,扶她朝屋里走。室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冷得不可开交,反倒是暖融融的,有股盈身的热流。火盆里是红乎乎的焦炭,小桌上是刚泡好的热茶,电视正放着新闻关注,厨房案板上是擀好的手工面,青菜、豆腐、西红柿臊子已切好盛在大老碗里,锅里的水似乎快要开了……看到这情景,我不由地赶紧去给灶洞添柴烧火。娘硬是不准,让我坐歇、看电视,嫌我蹑手蹑脚的。不一会儿,一碗滚烫的臊子面端出来了!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娘专门为我做的臊子面,心里比火炉里的火还热呢……
  晚上,我依着火炉,偎在娘的身边。娘半躺在竹藤椅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入了神。她看着、看着,自然絮叨起来,我就认真地听着。她说起左邻右舍、周围远近我近期没听过的事儿,谁家竖起了三间两层楼,谁的女子嫁给了某某的娃子,张三的儿子娶得是李四的女儿,陪嫁了几七几八;邻居健生在深圳打工买了一套楼房花了一百来万,媳妇是安徽的;你喜梅姐到新疆拾棉花去了,石头媳妇到韩城摘花椒去了,听说都挣了一万多块……我不停地点头。看她有些困倦,就劝她起身走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前段时间,咱村子铺水泥路,咱家按八个人算,户均750元,每人150元,总共出了1950元……”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陪娘在火炉旁,谛听她谝那些陈年往事。她说往年山那边有个会算命的姓宋,是瞎子,人都叫他“宋瞎子”,别看人家是瞎子,可命算得好。他经常到我们院子来,跟隔壁你韩婆是老表。逢年过节,因为亲戚关系常来常往。有一次你韩婆瞅着他从路边上来,刚走到院墙外时,她就把事先备好的一盆凉水哗啦一下泼出去“宋瞎子”从头到脚浑身全湿透了……人多广众,尴尬得很“宋瞎子”可没脾气哟!你想“宋瞎子”能饶了她吗?第二天一早起床你韩婆顿觉下身不舒服:一只赖蛤蟆在裤裆来回蠕动,吃饭、走路、睡觉,难受极了!老婆子半夜把门打开在院子蹦着脚连声大骂:……老不死的,算命的———“宋瞎子!”原来“宋瞎子”给她施了个计。我听得噗嗤一笑,娘也笑了:过去那些人老表们之间热闹得很啊!
  第三天,第四天……接连几个晚上,我若不听娘的叙说还真是不惯呢。娘依旧说到那个冬日里起早弹棉花的事儿。那时没有表,听鸡叫报时,她背着几十斤棉花去三十里外的铺子弹棉花,黎明前晃晃月亮,途中须经一片乱坟地,要过几道冰冷的河水,如肠的小径,生怕路上出事……鬼知道那是啥时间!还有,我高考那年正月初一晚上,娘携着我到很远很远的龙潭庙里给爷烧香磕头,祈求爷保佑我考上学……娘还给爷许了愿。
 这许许多多的趣事虽已成了过去,而娘至今依然记忆犹新。我听到了动情处,不由得眼圈全润湿了……
 是啊,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们对美好和幸福的理解,乃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在多数人看来,家里没病人、牢里没亲人、外面没仇人、圈内没小人、身边没坏人、办事有熟人、谈笑有哲人、聚会有高人、喝茶有贤人、闲聊有达人,发条动态有大帮转发的人,生活中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喜欢做的事,有执着喜欢和捧你的人,有乖巧阳光的孩子,有几个几天不见就急于想见的朋友,这就是幸福。诚然,拥有这些不能说不幸福。可人说,母爱是神圣的、宝贵的。我知道,这个世界留给娘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她年轻时劳累过度、透支太多,落得今天浑身疼痛,尤其是腿和关节。在母亲撑起的小屋里,甜甜地栖息,我永远是一只温顺的羔羊!我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只是肤浅地懂得故乡在娘就在,而有一天娘真的不在了,故乡的天不就轰然塌下来了吗? 
  好好陪陪年迈的母亲吧!尤其是趁母亲还健康地活着的时候。理性地、刻骨铭心地感受此时此刻的温暖,饱藏起这一刻伟大的母爱!如此,乃人生中最纯真、最无私、最温暖、最幸福的时刻哟!
(作者系商洛市文联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