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文章字数:1,436
               ★张芷若 
 关于父亲,你能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责任? 担当? 榜样? 是亲昵?还是冲突? 或许一百个人有一百个观点,但这些都不足以概括我和我父亲的关系。
  今年的父亲节,我和父亲的一通电话,照例是问候吃穿用度,还有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母亲接过电话,我打笑着跟母亲说:“我爸和我就是一句‘吃了吗’的关系。 ”母亲笑笑不回答,末了,来一句:“你爸想你了。 ”
  身为家里唯一的女儿,总是要和母亲更加亲近些。早年父亲东奔西跑的时间里, 母亲与我和祖父母组成了四口之家,父亲似乎只存在于家门口,是那个永远坐在车上的人。在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相处记忆中,我对于父亲的感情总是要少于对他手中礼物的感情。 精致的海螺号,葡萄木串成的手链,拓着红漆的五角胸章,那些隐藏在我所读过的书中, 字里行间所能想象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蕴藏在父亲送我的礼物盒里。 因而从小期盼父亲回家,不是出于那份孩子仰慕理想父亲的光辉亲近之感,而是像盼望着圣诞老人一样,盼望着家门口出现那个高瘦的身影。
  后来父亲换了工作,从那个满载着礼物和快乐的形象,变成了这家里真正的一分子。 与此相对的是母亲的晋升,使她离家越来越远,成为了曾经的父亲。祖父母搬去了乡下,家中终究只剩我与他。 为了让父亲的身心都彻底回归家庭,我与母亲结成同盟,红白对唱,推拉着父亲让他做饭和干家务,在母亲和我的鼓励和鞭笞下,父亲,终于像个父亲一样,担负起了做饭的责任。母亲放心地离开去工作了,我也在父亲的“间歇性罢工”下学习和成长。
  时至今日,这段记忆都让我记忆犹新。 在母亲外出工作的那段时间,我从一个依赖在母亲怀抱中的公主,成长为父亲座下的假小子。 受青春期荷尔蒙的冲动,我变得叛逆、应激,敏感而脆弱,用冲动掩饰着蜕变时期的痛苦和迷茫。 我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但等到的是父亲的冷漠和不解。 但我们心知肚明地保持了一种默契,即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情绪化的一面。 在外人看来, 我依旧是那个父亲的小棉袄,父亲依然是那个顾家的男人,种种迹象都表明我们是关系融洽的一对父女,只有在我心中,这家里有我,和一个我不熟悉的男人。
  母亲回来了,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并没有相处太长,我便离开了。为了高中三年的学业,我搬去学校附近的一个房子住,从此直到大学,我都始终与家里保持着一种距离。 这段距离不仅仅存在于现实,还存在于我与父母对对方的精神认识。时空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母亲的牢骚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担忧和关心。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我们之间依旧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供交流。但我却渐渐地认识了父亲掩藏在冷漠之下的另一面。
  “你爸不是不关心你,他这个人就是嘴笨心还粗,还老爱跟个小孩一样幼稚地跟你较劲,你别看他现在年纪大了,现在小孩子追的潮流东西,他可是一点都没落下。 ”
  父亲,从来都不像一个父亲。 他不像一个无微不至的亲人,更像一位有着天然默契的玩伴,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怎样严重的冲突,我依然可以在他那里寻得一丝童真般秘密的快乐。
  我想起了父亲的最后一次出游。那年是带着我一起去的,印象里除了欢乐,再无更多的细节。回来后母亲抱怨我们拍的照片不好看, 衣装打扮也都邋里邋遢,疯疯癫癫。可如今回想起,却觉得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好的一次游玩,没有太多的循规蹈矩,没有按部就班地跟团陪游,要的就是不被镜头和衣装束缚,在人文和自然之间来去自如的快感。
  车上放着西部的情歌,年幼的我靠在父亲肩膀上睡着了。梦里父亲和我变成两匹白马,一前一后,跨过宫殿和平房,飞过草原和沙漠,变成两条白色的平行线,延伸到看不见的天边。
            (作者系我校人文学院2020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