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树语
★陈佳乐
文章字数:1,820
  国庆的风裹着商院学子的爱国热情,也掺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急切——— 那急切里, 藏着对爷爷的惦念,更藏着对后院那棵杨树的牵挂。 风拂过脸颊时,车站广播恰好响起:“前往西安的列车正在检票,请各位乘客前往检票处检票上车。 ”我攥紧身份证,在摩肩接踵的归人中挤出一条路, 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响里,满是对家的期盼,也满是对那棵树的好奇:它今年该又长高了吧?
  走出西安车站,熟悉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可目光最先捕捉到的,是人群里那个佝偻的身影——爷爷。他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像落了层薄霜,老花镜滑在鼻梁上,手里还攥着个旧布包,正踮着脚朝出站口张望。“爷爷! ”我喊出声,快步奔过去,他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暖得人眼眶发潮。 没等我问起树,他倒先絮絮叨叨开了:“后院的杨树啊,今年枝桠又往外扩了些,我常给它浇浇水,就等你回来看看。 ”
  从车站到家的路不算近,我原以为爷爷会骑那辆旧电瓶车来, 可走了半晌也没见车影, 便忍不住问:“爷爷,咋不骑电瓶车呀? 走着多累。 ”他侧过头,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褶皱,声音慢悠悠的:“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操心。 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走几步不算啥。 ”顿了顿,他又放慢脚步,目光扫过路边的行道树,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柔:“咱爷俩快半年没见了,不骑车,才能多唠会儿嗑。 再说现在环境不比从前,多节约点电发电压力减小,树也能多吸点新鲜空气,走回去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嘛。 ”风掠过行道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一路闲聊,从校园里的趣事聊到村里的变化,说着说着就绕到了环境上。 爷爷的话匣子一下打开,眼神飘向远处,像是落进了满是绿树的旧时光:“你现在见不着好光景喽。 从前咱村口全是高大的杨树,夏天站在树下,太阳都晒不透;村后的河,水清亮得能看见河底的石头,小鱼在树影里游来游去。 哪像现在,杨树砍了,河也浑了,冬春季节还总起雾霾。 ”他叹着气,指了指远处光秃秃的地块:“就是那年砍了村口的杨树,村里夏天都热了好几度,你们抓蝉若虫的地儿也没了。 ”我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那些杨树,曾是我童年最鲜活的背景,而我后院的那棵,正是为了补上这份遗憾才种下的。
  一到家放下行李,我便直奔后院的小院子。抬眼望去,心一下子落了定:当年那棵只有我腰那么高的小杨树苗,如今已长得高大魁梧,枝叶舒展着,像撑开一把绿伞,在黄昏的光里投下浓密的阴影。指尖抚过粗糙的树干,树皮上的纹路硌着掌心,童年的记忆突然汹涌而来。 小时候,每到中秋前后的夜晚,我总爱拉着小伙伴去村口的杨树大道,手电光在树干上晃,找那些慢慢爬的知了幼虫,蝉若虫爬过掌心的触感,凉凉的、痒痒的,小伙伴们的笑声在树影里荡开。可初中那年,杨树全被砍了,后来植树节,我和小伙伴们凑钱买了这棵树苗,蹲在土坑旁小心翼翼地培土、浇水,我还偷偷跟它说:“你要快点长大,长成比村口杨树还高的树。 ”
  想着这些,我忍不住走出家门,又去了村口那条曾经的杨树大道。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愣在原地:满地都是矮矮的树墩, 断面上的年轮清晰可见, 像凝固的时光, 只有一截断桩挂在电缆上,风吹过的时候,连点遮挡都没有。 没有了杨树的荫蔽,小路显得格外空旷,曾经和小伙伴们蹲在树下说笑的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心里空落落的。 我忽然更庆幸, 后院还有那棵杨树, 替我守着童年的记忆。
  后来我又去了小时候抓蝌蚪的小河。 记忆里的河面飘着浮萍,绿莹莹的,杨树的影子映在水里,随波晃动,水清亮得能看见蝌蚪摆着尾巴游。 可现在,河里满是污水和泥浆,泛着油腻的光,连只蜻蜓都看不见,一片死寂。 我站在河边,想起爷爷说的“树没了,河也浑了”,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回到家时,黄昏已经漫过了屋顶,把天空染成了暖橙色。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晚霞,风从后院吹来,带着杨树的清香,拂过脸颊时,像爷爷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肩。 我转头望向那棵茁壮成长的杨树,枝叶在风里轻轻摇晃, 想起这些年国家为环境做的努力——村里多了垃圾分类箱,河岸边立起了“保护水环境”的牌子,镇上的老工厂也换成了环保的新厂,说不定再过几年,村口又能种上杨树了。
  忽然就懂了,这棵杨树不只是童年的念想,更是一份小小的希望。 它扎根在土里,也扎根在我心里,像爷爷说的“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它用年轮记录着时光,也记录着我们对家园的守护。 总有一天,村口的小路会再长满杨树, 河里的水会再变清亮,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守着这棵树,守着这份希望,把对自然的敬畏、对家园的爱,像树的年轮一样,一圈圈刻在时光里,一代代传下去。
                    (作者系我校数计学院2025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