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 爷 树
文章字数:1,410

陈敏,女,系商洛学院外语系讲师,1998年开始创作,先后在 《科幻世界》、《散文》、《芒种》、《百花园》等刊物发表小小说、散文、译文等文学作品多篇。其作品多次被《青年文摘》、《青年博览》、《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选载并入选各种选本。有文字被翻译成俄文。小小说《诗祭》获《小小说选刊》2001——2002年度小小说优秀作品奖;《虹》在首届全国小小说金奖大赛中获一等奖;《失去记忆的日子》获2003年由读者投票产生的“我最喜爱的微型小说奖”。出版有小小说集《诗祭》、《红风筝》;译文集《许多许多月亮》。 三岁那年,父亲带我来到爷爷的墓地,我们在他的坟前载下了一棵桃树。 栽那棵树是为了纪念爷爷。爷爷爱树,一辈子都在种树。他的人生目的就是将他家门附近的几十亩沙坡全部变成森林。而坡是沙坡,几乎很难长出树木。可爷爷说,他能想办法让树长起来。 于是,爷爷开始在沙坡上栽种各种各样的灌木,爷爷说,有了灌木,鸟儿就来了,鸟儿能到的地方就能长出树来。因为,鸟儿是天然播种机,它们能带来各种各样的树种,并把种子深深地种进土里。 爷爷栽下的灌木一点点长了起来,果然,鸟儿们就来了。如爷爷所说的那样,沙坡上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些小树,尽管它们看上去黄恹恹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毕竟还是长了出来。然而,只凭鸟儿的力量让树木长起来还远远不够。爷爷得亲自动手才行。爷爷便把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片沙坡上。 爷爷属于 “不劳而获”的园艺派。他从大老远的地方把树辛辛苦苦弄来,栽在山上,却又不给它们浇水,这几乎是违背常理的。但爷爷却有自己的理由。他说给新种的树浇水会害了它们,树和人是一样的,如果要生活在艰苦的环境里,就必须从小加强锻炼,不能适应环境的树木早点淘汰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说,用水浇灌过的树木,头重脚轻根底浅,长不了多久便会自然消亡。他像斯巴达人训练孩子一样训练树木。因此,爷爷栽下的树成活率就低得出奇。而活下来的却粗壮无比,枝繁叶茂,生气勃勃。 沙坡上的树木一天天长了出来,虽然稀稀拉拉的,但却挺拔,由于根深深地扎在地下,它们抵挡住了一场又一场的风沙。渐渐地,就有更多的鸟儿飞来了,一些小动物也开始在灌木丛中安了家。而爷爷没有看见他所希望山坡上的满眼绿色。他突然倒下了,倒在那片还没有长满树木的山坡上。 家人深知爷爷一辈子爱树,就把他葬在离家门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他生前栽下的一些树。父亲还手把手地教我种下了一棵桃树。 上中学的第一个夏季,老师让我们写一篇《种树》的作文。我一气呵成,整整写了8页。描述了我在爷爷坟前栽下的那棵桃树:那棵树是为纪念爷爷而种的,所以我一直叫它“爷爷树”。当年我和父亲种下它的时候,依照爷爷的种树原则,没有给树浇水,可那棵树一点也不娇气,它活下来了,它可能太喜欢爷爷了,也可能是十分怕爷爷,所以就拼命地长。如今它已经长得又高又大。它年年开花,年年结果,桃子成熟的时候,我时常在夜晚里听到熟透了的桃子掉到爷爷的墓边,可第二天早上,掉下来的桃子就不见了,那是让爷爷捡去吃了…… 我把作文交给老师。两天后,作文下来了,老师把我的作文念给全班同学听了一遍,之后,又把我叫上去说:你的想象力还算丰富,但文字里渗透出了一股很浓的迷信味!把它拿下去改了,再交上来。我折腾了一夜都没改出一个字。 有趣的是,那个周末,就有五六个同学悄悄地来到我家,他们硬赖在我家过夜,以便来验证晚上是不是有桃子落下来,让爷爷捡去吃了。 遗憾的是,那天晚上,桃树上的桃子一个也没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