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鼓戏台上的“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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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商洛市剧团
贾平凹的长篇小说《带灯》一问世,就给贾迷们带来了惊喜。看到公众对这样一部反映乡村现实生活题材、笔调略显素雅散淡的作品所抱有的满心期待,作者本人也非常欣慰,他告诉记者:“读者还是愿意看到真实的、反映当下现实生活的文字。我不爱那些书斋里胡编乱造的作品,相信读者也不爱,读者爱的是作家投入真挚的感情、有亮点的文字。”直到最近看了商洛剧团编排的花鼓戏《带灯》,她以商洛本地方言婉转直白的表达、戏曲舞台美轮美奂的场景全景式展现出来,让我对原著“真实的、反映当下现实生活的文字”有了更加厚重的认同感。
“或许或许,我突然想,我的命运就是佛桌边燃烧的红烛,火焰向上,泪向下流。”这句话是写在贾平凹的小说《带灯》扉页的一句话,如同女主人公“带灯”特别的名字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带灯,原名叫萤,暗喻萤火虫。她被分配到樱镇政府工作,担任镇综合治理办公室的主任。容貌美丽、孤芳自赏的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超然脱俗,她一出场就与这个大环境显得有一些不合时宜。
樱镇出了名的“上访户”王后生,别看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在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变革中,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就好像这一直在舞台边上扎眼的“架子车”一样,那背后是别有意蕴的。在贾平凹笔下,一个小小樱镇,却有哪么多的趣事,“镇政府如赶一辆马拉车,已破旧,车箱却大,什么都往里装,摇摇晃晃,却到底还是在走”。樱镇的风俗画徐徐展开,实在好玩,但也并非负曝闲谈,自有内涵,转化得自然。
樱镇人生虱子,由虱子的黑与白又引出了皮虱子的降临。带灯这时走来,她想改造乡人生虱子的陋习,没有成功。樱镇历来废干部,乡干部多遭遇不测,但那是干部们自己屁股下有屎,人要有本事还得把人活成人物,如本地人元天亮就当上了省政府副秘书长,成了传奇。在小说中,就因为元天亮这个人物的存在,使我对带灯的浪漫主义、丰富的内心和丰沛的情感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好在戏曲中,这个人物没有出现,才让带灯这个人物形象看起来更像我们身边的乡镇干部。带灯的下属竹子,一直默默地跟随在她身边,始终和她同甘共苦。
和带灯是同学的镇长,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不惜扭曲自己的人性,在最基层的乡镇挣扎,宦海沉浮的艰辛他也会和带灯倾诉,但他们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注定两个人不能同患难。带灯每天处理关于农村基层综治问题,如上访,拆迁,计生,救灾等等。面对每天农民的鸡毛蒜皮和纠缠麻烦,她耐心倾听群众呼声,热情对待每一个群众,即使是上访户的家属,她也是深怀同情,一心一意为群众伸张正义。这黑鹰窝村十三个妇女因为丈夫、家人外出务工,染上了严重的“尘肺病”,有的已经被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生命,她们上告无门,终于有带灯愿意为她们出谋划策,解决治病、生存问题,她们亲切的让带灯喊她们是“老伙计”,想吃什么可口的饭菜了就去她们家。
村干部元黑虎,和他的情人马连翘,这两个人虽说是反面形象,但刻画的人物是活灵活现,表演非常到位。元黑虎依仗书记,横行乡里,为所欲为,欺压百姓,村里的疯子也不放过。穷困潦倒的朱召财媳妇也是备受欺凌,该吃低保的不给吃,却把低保给了好吃懒做、刁钻刻薄的“马子”马连翘,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带灯掌握了他在换届选举中拉选票的事情,让他给朱召财的媳妇道歉,并送她去卫生院看病。
老上访户朱召财病重在家靠媳妇一人照顾,临终前对自己在狱中服刑的儿子是记挂不下,带灯得知情况后出面协调,终于把朱声唤从狱中带到父亲灵堂前。看着父亲为自己的事情死不瞑目,朱声唤为了澄清冤情,要去找人算账,被带灯及时拦下,并告诉他安心服刑,她会一边帮忙搜集证据、查明真相,一边答应会像待自己亲人一样照顾年老体迈的朱母。朱声唤再次被带灯的大义之举感动,表示安心服刑,积极改造,力争早入回归社会。
樱镇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后生牵头带领村人告状,其实这个状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影响到某些人的政绩,然而在某种暗示下,他遭到整个镇政府干事们的推搡,殴打,发展到严刑拷打,场面惨烈。又出事了,陈大夫告诉带灯和竹子,沙厂里把人往死打哩!为了阻止这一场群体性事件,带灯自己也意外受伤了,才让现场混乱的局面冷却了下来。在这次事故中,带灯第一时间冲到了现场,她虽已浑身是血,仍在大声叫喊,不要让凶手跑了。
然而事件平息后,带灯和竹子却成了替罪羊,一次次做“牺牲品”的经历,使她身心俱疲。然而,此时,聚少离多的爱人采风归来,却是为了和她办理离婚手续。带灯默默地接受了现实生活中最残酷的一切,她的内心清高脱俗,在一个无法改变现实的环境当中,她只能把自己的精神、理想寄托在吹埙、染指甲、采野菜上。此时,这个形象愈发独特,凄凉,美丽,感伤。
经常梦游的带灯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之后,大病一场,夜里她离开小屋,走出镇政府,遇到了疯子,而这里只有疯子懂她埙中的哀怨与无助,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夜里,带灯和疯子一起在空旷无垠的田野间、大地里喊着“打鬼”、“打鬼”,一边舞动手中的柳条,这其中的象征意义不言自喻,也给了观众无限遐想的空间。
结尾大病一场之后的带灯战胜了病魔,赢得了群众的认可,组织的信任,再次恢复了工作,并且意外的被上级提拔为樱镇的镇长,皆大欢喜,可喜可贺。然而,曲终席散,演员谢幕,我却清醒地知道,这仅仅只是导演编给《带灯》的一出完美大戏……不论创作还是编排《带灯》的过程是繁杂的、结局是无奈的,带灯这一乡镇女干部的视野,和她经历的种种事件,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改革开放进入攻坚阶段后,广阔的西部农村天地里人文和精神风貌所发生着的深刻变化。作为个人,带灯肯定无法改变现实中的许多问题,她是一种很微弱的力量,但她可以自己发一点光,最后的萤火阵,如佛光缭绕,更好像是每个个人发出的光亮,尽管微弱,但终究能汇成民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