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清      武汉工程大学2009级毕业生
    老屋门前有一棵香椿树。每到初夏，高大的香椿树就开出一簇簇白色小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幽的香气，接着，花谢了，结果了，果实成熟，崩裂开了，无数颗带着小翅膀的种子随风散落到各处，在哪里落下就在哪里安家，长出一棵棵香椿树的幼苗。
    香椿的嫩叶，刚开始是红色的，慢慢变为橙色，最后转为翠绿色。香椿季短，只有数日，过季则叶绿梗硬，香气大减。家乡人一般食用香椿红色的嫩芽，它的香气细腻浓烈，咄咄逼人，似乎无处不在，令人心驰神往。
    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香椿嫩芽，芽叶未舒，颜色紫红，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拌上细盐，放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香椿拌毛豆也很不错。香椿嫩芽，在开水中略烫，沥干水，切碎，加盐，毛豆加盐煮熟，与香椿同拌匀，放冷，存放在玻璃瓶中，隔一天就可食用。
    香椿嫩芽还可炒鸡蛋，可做拌面，或者是剁碎加鸡蛋和面粉做成饼，炸着吃。
    不知从何时起，椿树在文学里被看作是一种象征父亲的树。庄子《逍遥游》：“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香椿树是长寿之树。香椿有寿考的象征。古人称父亲为“椿”。于我而言，椿树是父亲，也是母亲，而我就是那个站在树下摘嫩芽的孩子。
    年复一年，我坦然地摘取，心安理得地摘取；年复一年，那棵树欣然地给予，心甘情愿地给予。
    初生的叶子柔软潮湿，我的手指已经习惯触碰它们，那种攀爬、摘取令人满足和欣喜。树是大地单向流出的血管，而香椿嫩芽，是大地最精细的微血管。
    我把主干拉弯，那棵树忍者；我把枝干扯低，那棵树忍者；我把嫩芽摘下，那棵树默默不语。我丢下那棵树，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棵树的伤痕结了疤，再长出新芽，供我下次摘取。
    我把香椿嫩芽带回上海，放在冰箱里，不时取出一些，切碎，凉拌或是炒鸡蛋。我把香椿夹进嘴里，急急地品味那芳香、浓烈的气味，世界仿佛一瞬间凝固下来，我只想说：“太完美了，让时间在这一瞬间停止吧！”
    离家多年，记忆中的种种多半零落，却时常记得香椿树，也许不仅仅是留恋那可口的味道，更多的是因为它背后的种种，大别山脚下的村落，村里的老屋，老屋里任我索取了一辈子的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