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守护者———游走在木桐沟里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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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张三魁和他的老妻
    张三魁,61岁,会点木匠活儿。十年前来桐木沟做了上门女婿。他娶了一个比他大11岁的妻子。如今,妻子已经72岁。他亲切地唤她“老妻”。张三魁对老妻百般温顺,他说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他认为过日子比金钱更重要。他像农民守护土地一样牢牢守护着自己的爱妻。和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妻也不大适应安置点居民区的生活,尽管她让张三魁在新居楼区狭窄的阳台上里种了一些从老宅移来的桂花树和爬山虎。她依然怀恋有山有水的地方,怀念她老宅的猪圈、红薯窖以及露天的茅厕。
    61岁的张三魁身板硬朗,皮肤黝黑,泛着古铜的颜色,身上散发着太阳的味道。他带着老妻去老宅种菜,见别人门前屋后的菜地荒芜着,也就顺手撒些菜籽。
    被搁置的老屋的主人不管在外面混得好坏,总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时时节节都会回来一趟或几趟。老远看见自己家门口长着一畦绿油油的青菜,在外流荡的游子们此时心里都会一阵温暖。
    喜欢种菜的张三魁和老妻常把新摘的香菜、葱、辣椒带回来,送给新识的左邻右舍们吃。菜儿青青,散发了丝丝清气,无染的幽香如同良药,能够治愈各种思乡的病痛。老两口还把多余的蔬菜放在路旁,任人随意去拿。但谁都不会去白拿,拿了菜的人,都会自觉地往菜堆旁放下一些零钱。
    张三魁带着老妻种菜的故事在桐木沟很有名。他们被记者拍摄过,写过,上了电视和报纸。
    这次,我们见到的这对少夫老妻没有种菜。他们正在一棵树旁边修缮一个破庙。说他刚完成了一件善事,城隍爷的庙让雨下塌了,没人管,他花了200元钱,盖了一间草棚,才让城隍爷免遭日晒雨淋之苦。他说话时,有一种自豪感,神情有些激动。直到最后,他的话越说越快。他说城隍爷是二十年前从城里请到山里的神,可近些年,村里像样的人都跑出去了,老爷就被冷落了,庙也塌了,城隍爷暴露在风雨地里,这不,城隍爷怪罪下来了不是,村里在外打工的人一连出了四起车祸,死了七个,伤了八个。有后沟曹家的两个,西坡刘家凹死了四个,还有阳坡的一个寡妇。说话时,他有点自言自语,却有感染力,让人感到空气里弥漫着阴森之气。
    城隍爷是冥界的地方官,职权相当于阳界的市长。他本该是城里的神。我调侃了一句:你们把城隍爷请到山里来,不知道他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他嘿嘿一笑:管他哪里的神,乡里人不讲究,只要灵应,啥神都敬哩!又说这半年,他放下手里的活儿一心一意照看城隍爷。他说这神好请难送,一旦请了,就不能送走了。他朴实的脸上洋溢出一股虔诚的敬意。
    那个他们俩搭起来的、为城隍爷遮风挡雨的庙的确有些简陋。事实上,它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来的草棚,一大块红布,绕着城隍爷的身子缠了好几匝,被带子捆绑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城隍爷的脸和头。
    真是委屈了城隍老爷!而他说他甘心情愿放下其他活儿默默守在城隍老爷身边,和老妻住在曾经的土屋里,吃着有盐没油的饭菜。在他们心里,如果有一种力量可以与大自然相提并论的话,那一定就是城隍老爷。
    我属于宿命论者,喜欢走近有神的地方。怀着虔诚之心,我在供桌上放了些零钱,并默默退出简陋的草庙。
    刚退出,一个女子就进来了。她是被一挑子毛栗扯进来的。狭小的庙舍,那担黑中透红的毛栗格外鲜艳。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弓起脊背,双手狠狠撸了两捧笼子上面最红最大的栗子,给城隍爷供上。其余的又挑上了她柔弱的肩。她还要挑将近五里路,才能到沟口,那里有一个小商贩设的收购站。我们问她毛栗卖不卖,她说还卖啥呢,既然你们来了,就自己去山上捡去,从树上落下来的毛栗子多得去了,草丛里随便捡都能捡到,落下来的毛栗全让松鼠吃了。
    她说的没错。路旁边,草丛里随处可见一粒粒颗粒饱满的毛栗。想到这些坚果是小松鼠们过冬的口粮,我们都不忍心去跟松鼠抢食,各自捡了几颗便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