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暑假在西安住了一个多月下来，住得我在无可奈何中牢骚满腹。 大而无当的市区还在继续向东西南北膨胀着，听说是在打造中国西部的国际化大都市。东边伸向了临潼，南面接上了终南山，西边向户县挺进，北边已经越过咸阳向泾阳扩展。仅以现在的城市规模，我住在电视塔附近，要去一趟城东、城西或者城北汽车站，虽然打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挤公车了。而去一趟火车站或者北大街用时跟去趟机场一样，所有的车子好像冻结成一体，没有可能礼让三先，大家都需要胆大技高，车流才能缓缓移动着而不至于让人误以为满街都是停车场。假期我几次去北大街办事，如果在中小城市，往返半小时足够了，但我却用了三四小时，我真后悔自己没骑自行车去。 但是，想在西安骑自行车过低碳生活是根本行不通的。汽车挤满机动车道跑不起来必然要开到非机动车道上来，最后干脆把非机动车道改为机动车道了事，把非机动车逼到人行道上去。在人行道上的人少处还能骑起车来，人多了你就只有下车推了，如果再在人行道上停几辆汽车，你就得冒着被汽车撞飞的危险骑到机动车道上去。 在福建有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去跑步游泳的习惯，那时九龙江边彩霞飞舞，空气洁净得像过滤了的一样，没有车辆的轰鸣和行人的喧闹，跑步游泳对我就是一种享受了。而暑假回到了西安，只去了一趟师大游泳池，那满满的一池人让你觉得那是在泡澡而不是游泳。下午四五点的西安大街上滚动着热浪和车水马龙，我根本无法外出跑步，只有把跑步时间移到早晨六七点钟。清晨的天气还算凉爽，空气还算清新，但那“凉爽”和“清新”也只是相对而言。一大早，丈八东路上温热成一个凝固的存在，空气里弥漫着汽车的尾气、街边的粪便臭、昨晚油炸臭豆腐的味道、今晨小摊的小吃散发的气味，各种气味中还可能混合着许多男人的脚臭、狐臭和许多女人的化妆品味。这“五味俱全”的空气经过汽车和行人的搅拌，然后再进入你我他的肺里置换一夜积下来的废气。啊，居住在大都市，我呼吸的空气竟是这样一个不敢去细想的存在。 仅凭无法骑自行车出行、呼吸不到纯净的空气这两点，我已经把西安划出自己理想中的栖居地了。 热闹和繁华，不是我想要的，我崇尚宁静和自然，于是，我开始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的寻找。二 非常喜欢闽南的春秋季节和冬天那热烈的阳光，也曾动过在海边买套小房子吹着海风晒着太阳看潮起潮落的念头，但是，一到漫长而闷热的夏天，尽管火凤凰挥舞着浪漫的红色向我充分展露它的艳丽，我还是愿意一放假就逃离这里。西安每年一两个月的酷热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何况闽南一年里五六个月的湿热呢？ 我是一个非常怕热的人，所以对于炎热的地方只能敬而远之。 暑假去秦岭山中的商洛办事，高速公路一小时多点就到了。突然从燥热、喧闹的西安到了凉爽、安静的商洛市，突然从污浊的空气里跑出来猛吸几口洁净如水的空气，我突然觉得，这才是自己休养生息的地方。一大早，你可以混在登山的人中攀登烈士陵园后边的那座山，爬在最高处可以放声大嚎，还可以在各种健身器材 上一试身手，下山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又想尝点农家饭菜时，花几块钱就可以尽情吃饱肚子。如果你不愿爬山，那可以在很是阔大的丹江公园里跑步或快走，鸟语花香飘来，纤尘不染的自然风吹来，那碧绿的丹江水喧哗着 “一江丹水送北京”的云霞，远处的青山向你诉说这是长江流域而不是黄河流域。晨练返回时买几斤鲜嫩的蔬菜或水果，那种淳朴的感觉让你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一样。玉米棒子是昨天掰下来新煮的，河里的鱼是刚抓的，坐出租车在商洛市区办事，绝大多数地方也只收三元钱。过去的商洛市拥挤在破败不堪的老城区，现在商洛新区向丹江河两岸发展，一问房价，多层房才两千多元。 座落在秦岭山深处的商洛市过去因为交通不便一直被人视为陕西最为贫穷落后的地方，当年自己大学毕业被分到商洛也觉得是一件不幸，拼命考研也是为了从那山的海洋中跳出来。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商洛通了铁路，修了国道和高速，丹江河治理成一道耀眼的风景，山上和山下的树木让整个城市立即有了独到的品味。人不多，车不挤，新区规划得很是整齐。尤其原来的商洛师专如今变成了商洛学院，修建得也可以与其他地方的大学相比肩了。所以，满世界走了一圈后，我初步打算在商洛买房最后安顿自己了。 当年我们在商洛时有一个自嘲性的比喻说：商洛犹如一个很长的布口袋，你一不小心钻进来呆在其中还有一股温暖感，但你想爬出这长长的布口袋，则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你努力爬出去了，则坚决不会再钻进去的。 如今，我或许要自觉自愿地重新钻进去了。那里有金丝峡、东龙山、二龙山、商镇、武关、商山四皓……在等着我去探询呢。 （作者系我院校友，1982年到1988年在原商洛师专工作。现在漳州师范学院新闻传播系任教，兼厦门大学嘉庚学院中文系教授，福建省高考语文命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