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 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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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政府那间被改造过的,不大的会议室里,汇聚了本区重要岗位的头儿:董事长,纪委书记、公安局长、教育局长和住建局长。
“这次我再次将你们请来,是想再问你们一遍:巡视组要来,你们准备好了吗?”头儿的声音威严响亮。
窸窸窣窣底下一阵的翻纸声。
“我们除了严格执行中央八项规定外,昨晚的紧急会议上,我们又另外增加了七项要求:严禁公款吃喝,私款吃喝也不行。特殊时期,全区所有机关必须按照早7晚7的工作要求,不允许提前下班,12点前不允许食堂开饭,违者罢免。细节上包括,所有职工不允许戴手表、手串。男人一律穿长裤,不许留胡须;女人不许佩戴显眼的首饰,服饰要端庄、进出单位大门腋下必须夹公文包,以展示我区的良好精神风貌。”声音从纪委书记干涩的嘴巴里发出。
头儿将眉毛向上扬了扬:“巡视组在这里呆多少天,这项制度就要执行多少天,巡视组在这儿呆一年我们就把它执行一年!谁还有什么,抓紧时间继续汇报。”
“我们单位领导班子组织专职人员对每个员工随即提问:区委书记昨晚提出的7点要求是什么,有两个人没有答全,当场被扣了1千块钱的薪水。有个叫老全的人,死顽皮,不剃胡子,说他下巴太短,剃了胡子脸难看,年纪不大,竟像上了年纪的古人,不停用手捋下巴上的胡须,这个人也让他停职反省了。总之,在巡视组入驻本地的节骨眼上,谁出了问题谁滚蛋。谁砸我的锅,我砸谁的碗。”住房处长脸色严峻。
“我们用腾出的办公室为员工成立了工作档案室,还在有问题人员的文档上注了黄色标签以显示我们奖罚分明的管理态度。”
……
头儿耐心听完汇报,沉吟了一下,将目光落在教育局长脸上,又落到公安局长脸上:“你,你们,要特别留心师生们的动态,有学问的人举止古怪,不服管教,巡视组完全有可能去某个中学、小学或者幼儿园,让他们说话一定要管好自己的舌头。!公众安全尤其不能忽视,这方面我都重复了上万次了。商人小市民尤其让我不放心,他们随时可能给巡视组递纸条子。”
“您放心,我已经让刑警大队和治安大队这两天都穿着便衣上街,该扣的早扣下来了。一定照办。”公安局长答。
“这些我们都正在做,学校教师暑期没放假,把毕业了两年学生的作业还拿在手上改呢,我们做这些,是为学生负责,不是做给巡视组看。”
……
头儿听完汇报,微微点头。可恶的巡视组!大家都在心里暗暗诅咒。
会议在乱哄哄的议论声里宣布结束。头儿开着私家车去政府大院停车场查看公车。关键时刻,所有公车全部停用。头儿下车用手一一触摸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公车,以确认它们是否被开过。每台车的车体拔凉拔凉的,没有留下被动过的痕迹。
头儿进办公室刚坐下,电话就打来了:“巡视组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声调平和:“不过只来了两个人,一个老年一个青年。老的大概60来岁,头发雪白,青年的三十岁的样子,他们在政府院子里转了一圈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头儿听后,紧张的神经略有放松:“我还以为是大队人马呢,才来了两个。”
各个单位纷纷嚷嚷:“是不是巡视组要来检查我们单位了?”“不会的,才来了两个人,只有四条腿,哪能跑得过来吗?”有人抱怨:“我这些日子夜夜加班整材料到凌晨,今早梳头,头发全白了,还落了一地呀!再这样整下去,我就成了秃头老鹰了!”“可不是!”有人吓唬:“我要伸冤抱不平,我要连夜写材料,明天悄悄递交给巡视组。”有人嘀咕:“这次巡视组即使抓不住“老虎”也要拍死几只绿头“苍蝇”,说不定那个谁要下台了,我正准备鸣炮庆祝呀。”
当晚,领导又召开了一次会议,重申既定政策,又一次严密部署相关事宜。可巡视组真让人有点泄气,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那一老一青两人行动怪异,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了。直到三天后,有人来报告,说在红荷公园旁的烧烤摊,见过那两个人。他们还吃了羊肉串,喝了扎啤。
“不会是两个冒牌货?快派人给抓了!”“咦,节骨眼上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别出岔子。”头儿也带着几个人趁夜色去了几个小吃摊摸底,问了一圈,谁也没看见巡视组的那两人。
又过了几天,消息终于传来了,巡视组的那两人坐了一辆北京牌照的越野车从高速路口离开了,去了别的地方。真是的!太不像话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大小头儿们都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如果不找个地方宣泄和释放,真的快要憋疯了。
于是,有人提议,去放松一次。那家由“伊红阁”私人会所改名为“金麦穗”的农家乐里聚了满满两桌。酒过三巡,有人将嘴巴捂在头儿的耳朵上:“巡视组来了!”
“在哪里?”
“隔壁!”
(作者系商洛籍作家、文传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