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商洛情结
——专访贾浅浅女士
文章字数:2,897


                                                             □彭丽娟 宣传部 崔倩 杨天乐 大学生通讯社
    近日,为期两天的“贾平凹与中国当代文学”学术研讨会在我校隆重举行,贾平凹女儿贾浅浅应邀参加。贾浅浅系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教师,在贾平凹研究方面颇有成绩。11月7日,贾浅浅在我校语言文化传播学院“贾平凹暨商洛文化研究所”接受了我校记者的专访,以一个女儿的视角,叙述了父亲的质朴善良、幽默风趣与平易近人,从研究者的角度,详谈了对父亲贾平凹作品的理解。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们今天在研讨会开幕式上听了贾老师的讲话,感觉他很真诚、朴实、幽默。那么平日他对您的教育是什么样的?
    贾浅浅(以下简称“贾”):生活中他就非常随和、幽默,对家乡充满了情感。他主张无为而治,在我的教育上,不会对我有多高要求,总是以鼓励为主,从侧面激励我,以身作则,以自己的言行来指导我、影响我,使我在成长过程中也会感悟很多,能体会到这是为人父母的一种苦心。所以说在这一点上,可能要比那种一味的说教更加让我印象深刻吧。
    记:贾平凹老师是一位高产作家,您最喜欢他的哪一本著作?
    贾:大家都知道近年来他都是一年一部小说,速度也是蛮快的。要说最喜欢的一部,可能从最早的一批散文来看,大家都喜欢前期那种优美的散文,比较清新,但是从研究的方向来看,《废都》之后的一系列小说,我比较偏向于《带灯》。因为它不仅涉及到了很多现实问题,而且对主角带灯形象的刻画和以往作品中的传统女性形象不同。我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和转变,而且对我的启示意义更大一些。
    记:每一位作家都有他的文化土壤,贾平凹老师作品中有浓厚的“商洛情结”,您认为这种情结是怎样体现的?
    贾:商洛文化孕育了他的写作风格,就像他在研讨会开幕式所说的“我现在胃里还是吃洋芋糊汤的记忆,我就是商洛制造。”在商洛的地域和人文环境下,使他的一系列作品都呈现出这种商洛情结,这种商山洛水的风土民情,以及商洛的饮食文化和商洛方言等等,这些都在他的作品中有所表现。
    记:您觉得父亲对您性格养成方面有什么影响?
    贾:父亲如山,他不像母亲那样细致入微,温柔地在生活中给你非常多的关照,但是他总是在你人生中最紧要、最关键的几步站出来指导你、点化你、告诉你很多东西。这就是父亲的力量,在这方面,我非常感谢他。关于他的性格,我在《我的父亲贾平凹》这篇文章里谈到过,他的性格就如同他自己说到过的,有了苦不言说。所以有些人就评价他说,“没有说过一句硬话,也没有做过一件软事”。他很有自己的原则,包括在作品中对人物的塑造也可以看出来。他在生活中也是这样子的,不是特别的激烈,也不是特别张扬,而是一种沉稳、内敛,甚至还有一些害羞。以前开会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后面,让他发言的时候也会脸红,现在慢慢地就放松自如了。所以我从他生活中和作品中,或多或少也受了这样的感染。
    记:您也是贾平凹研究者之一,您在研究上的侧重点和其他人有哪些不同?
    贾:因为我现在也是高校教师,所以研究的侧重点和学院派是有联系的,但也有不同的地方,因为我是双重身份。首先是他的研究者,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儿,在生活中是他的记录者、参与者。我想我更适合将做学术研究和撰写散文传记相结合,可以给研究者们提供一些不同渠道和不同方面的资料。
    记:贾平凹老师是当代中国乡土文学创作的代表,您认为他身上有这种“土气”吗?
    贾:他是乡土作家,在作品中也呈现的是乡土情结,但我并不觉得他身上全是这种“土气”。平时我在他的书房里会发现他有时会读一些传统的东西,比如《山海经》,但有时也会看到他非常兴奋地关注西方的一些文论和作家,包括当代作家的作品。而且对于他特别感兴趣的话题,他也会和我谈到,“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是什么样的?外国人眼中他的作品是什么样的?”他在开幕式发言中曾提到“站在商洛看北京和上海,是不一样的角度。”他写了很长时间以后,忽然想是不是应该从另一种思维和角度再看自己的作品,再看中国文化,也许会有更多的碰撞和启示。他经常说自己虽然吃饭、行为方式不是很“洋活”,但“骨子里很现代的”。他书房的装修其实也很有现代气息。他喜欢收藏汉代的一些陶罐、陶俑、佛像,还喜欢临摹字帖,但他也吸收和借鉴西方的文化,然后融入到创作中。我觉得这一点有时容易被忽视,会被他的乡土风格所遮蔽住了,所以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做这方面的挖掘。
    记:作为贾平凹老师的女儿,您最想学他哪方面的性格,或者说思维方式?
    贾:谈到思维方式的话,就是不能只站在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就像他的作品中,除了主要叙述视角以外,也有引生呀,疯子呀,神鬼、动物呀等等角度,这样整个作品就有了一种混沌性和丰富性。可能不同的人对此也会有不同的看法。我是觉得不一样的视角,能使它更饱满一些,更雄浑一些,这对我的人生观也是很有影响的。他已经在创作道路上走了40多年,改革开放前他写的一些作品也受到过抨击,就像他说的,“20多岁的时候听别人说自己的话重了,还会流眼泪。”那时他的作品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热捧、被讨论,有时会被泼冷水、被打击。在他的所有作品中,给他压力最大的就是《废都》,当时被禁,评论界里有很多反对的声音,而且还涉及到了一些人身的攻击,这些年之后,回过头来,这些人会有反思。他的创作之路如此坎坷,但还一直在坚持,他是在用行动向世人证明。所以我觉得,他在40多年的创作道路上,不停地往前走,一刻也不怠懈,这样勤奋、努力和坚持,对我而言是最大的榜样,是我需要学习的。
    记:在生活中,你和父亲是怎样的一种相处模式?
    贾:父女关系是分阶段性的,也是分场合和空间的。我和父亲是一种很轻松的相处模式,我当然也会撒娇,别看我这么大了,但在我爸爸面前,我依然会拽他耳朵、跟他玩,甚至我的孩子也是这样子跟他在一起的,在家里他就是一个父亲、一个外公。有时我们也会就某些问题争吵,甚至有时受到他的批评时我会流下眼泪,但是我想每个家庭父女之间都是一样的。我记得上初中时,有一次我做错事,父亲很生气不理我,和父亲闹矛盾之后我就闷闷不乐地去洗澡,洗完澡之后,我去倒水时发出了一些响声,他以为我被水烫了,就马上不生气了,说“水烫啊,不要烫伤了”,这种疼爱、体贴的小细节真的让我特别感动,当时就泪流满面。
    记:您觉得商洛学院“贾平凹暨商洛文化研究所”的研究有哪些特点和优势?能否为商洛学院贾平凹研究的发展和突破提一些建议?
    贾:商洛学院在这方面的研究内容挺丰富的,研究方向也涉及各方面,作品研究、语言文化、乡土文化和文学史角度的研究都很多。我看了这次研讨会上发的材料里,有商洛学院老师关于贾平凹研究的一些成果,这次研讨会上也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亮点,就是有关于作品的翻译和传播研究。山西大学王春林教授说,“我们中国已经形成了一个文学高原,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家,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有一个非常好的团队去打造他们,让更多的人去认识他们。这是一个很大的阻力。”父亲作品中的方言很多,如何将方言准确翻译并传播出去,使其他国家的读者可以去接受,可以使得作品被传播并且产生影响,我想这也是这个时代每个作家都面临的问题。我们可以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中文系和外语系的老师可以一起努力,在作品翻译方面多做一些研究,推动中国文学、文化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