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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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小兰
天还下着雨,有点冷。刚下课的我来不及吃午饭带了一个饼就向社联跑。第一次穿上写着青年志愿者字样的红色马夹去了慧灵。小杨叫我去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想去慧灵看看折翼的天使吗?就是智力障碍的孩子,给他们送去温暖。”我满口答应了,因为不想只在宿舍、学校待着,却不知道能给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在路上,还跟她说说笑笑,觉得参加了志愿活动也算是为人民服务了。来到慧灵,一个很小的地方,也就几间房子。最先见到的是穿着很朴素的民办负责人。我们在一个大厅等着他们的安排。刚进去的一面墙上用彩色信纸写着他们的需要,底下玻璃柜子里是义卖的东西。来了这儿几次的同学告诉我们那是他们自己做的。对面墙壁上是慧灵的学员——那些折翼天使的照片。我跟小杨开始有点担心,来之前就听学长说要几个人一起,害怕我们被伤着了,虽然他们是无意的。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糁人的叫喊,我跟小杨互相拉着彼此,觉得那样会安全很多。
说好的以兄弟姐妹相待,说好的送去关心,但还是会觉得他们毕竟是特殊人群,他们跟我们不一样,想着总觉得有点负罪感。一个穿着红棉衣,留着短发比常人低好大一截的女孩进来了,她拿着暖手袋热情地笑着跟我们这群志愿者打招呼,将暖手袋在经过的志愿者脸上暖一下,我们被动的礼貌性的接受着她的馈赠,好像我们是一群该被关照的客人。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总会隔一会儿找人说句话,还以为他是另一个负责人。等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才看到那五官端正的脸上尽是木然与呆滞。刚才的负责人开始介绍:这个帅帅的小伙是自闭症患者,去年被转介到这里,来自西安。他有个习惯:老是会问别人几点了。顿时,心里凉凉的,说不出的惆怅。觉得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或是有什么样的心结才变成那样。
正想着,几个进来的特殊人儿被叫到了其他地方,我们也被分成了:绘画、手工、舞蹈三组。我跟小杨觉得以前会折好多小东西,就选了手工组。我负责教的是一个个头挺高、瘦瘦的小伙。让人心疼但又想敬而远之的是他的表情,嘴有点抽,一直在笑,说话也听不太清楚。这一群人里,程度或轻或重都有着抽搐的五官、茫然飘忽的眼神,还有夸张的动作。除了这些,还有近乎生命原始的简单,没有各种制度与伦理的制约意识,少有关于过往的记忆,不知当下的概念,不确定自己是谁,陪他们玩的人又是谁。经历十几年岁月,仍旧可以像三四岁小孩那样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了。
终于跨越了心理界限想教面前这位比自己还大的学生时,却发现早已忘记了怎样折出小船、兔子、千纸鹤、玫瑰。他一个人在玩,不吵也不闹。我将手里的彩纸一遍遍折了又拆,拆了又折,想找回关于折纸时代的记忆,着急处骂自己手残。还好想起了一些简单的折纸方法。像飞机、花篮、青蛙。给了他大大的橘色纸,我折一下,教他折一下,还有从学长那里学到的:“不时的夸他:对,就这样,很好。’”他会很开心。我能感觉到他手的控制力与耐性不好,明明很认真的对准一条线却总是折过头。每次,他都会叹息一下,然后看着我笑。我一下,他一下,折好了花篮、青蛙还有飞机。他会时不时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却不会离开坐的地方。
“房子,房子。”他让我折房子,头疼的是我也不会。猛然想起自己带着笔,就想画出来。一个三角形出现了,啥呀,嘿嘿”、啥呀,嘿嘿”。我说:你看好了啊。”于是快速给下面画好了正方形,里面有窗户和门。他很惊喜:房子,房子。”他指了指三角形,我画上了烟囱,他满意地笑了。顺着童年的记忆,我画了河流、小草、大树、苹果、鱼、小鸟、鸭子、太阳。他都认出来了,伴随着的就是他认出了这些的笑声。“我教你画太阳吧。”他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不行。“来,拿着笔,照我的样子,画一个圈圈。”他很认真地画,可是,他没有圆的概念,也控制不住力,画了三遍,才画的有点圆的样子。我指着他的画,夸他厉害。又帮他画上象征光的点。“呐,你的太阳。像吧”。我的举动在他看来有点魔术的感觉吧,他笑的更厉害了。
时间到了,我将所有的折纸还有简笔画都留给了他,安慰自己是给他的礼物。与小杨还有一群社团的人离开了慧灵。雨还在下着,一路走到了学校,看着红色的志愿者衣服,想着:究竟是谁帮助了谁?
他不会记得那短短的两个小时,更不会记得我。而我在那两个小时里,暂忘一切伦理与责任、社会与个人,体味活着。
他们于我们而言是真正折翼人间的天使。
而我,是生活在霓虹灯下的半个折翼天使。(作者系人文学院2016级学生)